追思与怀念——岳母四周年祭_睹物思人_海天散文

岳母去世已经四年了，我是早想为她写点什么的。可每次拿起笔却往往好长时间呆坐桌前，陷入对岳母的追思与怀念之中而写不出一个字。今天，是岳母去世四周年的日子，我对自己说：该动笔了，不能再拖延下去了！该用我朴实但却充满真情的文字为岳母编织一只祭奠的花环了。　　　　岳母是在2003年10月29日凌晨2时40分去世的。前一天上午大概9时左右，她在家门口坐在小凳上劈几块生炉子的木材头，劈了没几下，忽然仆倒在地。邻居看到后急忙过来扶她，发现已经不省人事，立即一面叫人弄车送医院，一面与她的子女联系。其时，我正在接待客人，妻子打电话来说妈妈跌倒了，在医院抢救，叫我赶快去。我与客人打过招呼，立即赶到医院，妻子神色紧张地在急救室门口等我。进入室内，只见岳母正躺在病床上输液，双眼紧闭，嘴微张，身体毫无知觉，仅有微弱的气息在喘动。医生拿着刚拍的CT片告诉我，是脑溢血，头颅内大面积出血，已经无法救治。一会儿，妻兄、妻嫂赶到，岳父也来到医院。医生又将病人的情况向他们做了说明，并建议早点准备后事。在我们再次请求医生竭尽全力抢救无效后，只好决定将岳母送回老家。下午4点多钟，妻兄找来了一辆车，我们一起护送回家。　　　　到家把岳母安顿好后，我们轮流守护在她的身边。她就那样睡着，一动也不动，她的儿女就在她的身边，可她不能看他们一眼，不能跟他们说一句话。听着她微弱的喘息声，我的心中充满巨大的悲痛。岳母才70岁啊，离9月9日过生日才不到两个月啊！为什么突然就得了脑溢血？为什么突然就要离我们而去？就在昨天，我还跟妻子说，等忙过这两天，一起去看一看岳母。可谁知竟会这样！以为她身体虽然经常有点小毛病，但还不至于危及到生命，以为她虽然吃素营养不良体质较弱，但总体上身体应无大碍。想不到突然出了这样的事！这虽然是我们做子女的所不可预料也不可抗拒的，但能说我们没有一点责任？子女往往总以“忙”为借口，常常忽视对老人身体的关心，而老人身体有了什么不适，又大多竭力忍耐，尽量不给子女增加什么麻烦，一旦不幸降临，让你在惊讶、痛苦得无以言状之时，又平添无尽的后悔和遗憾！　　　　岳母出生在旧社会，从小就在贫穷的乡村里过着艰难的苦日子，养成了勤劳、俭朴的习惯和坚忍、执着的性格。没有念过书，不识字，但却明白事理。岳母常说的一句话是“不识字，要识事”。岳母18岁嫁到夫家，侍候公婆、操持家务，为丈夫生养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。曾在织带厂里上过几天班，后来厂子解散，回家跟丈夫一起开老虎灶。丈夫脾气暴躁，在外常常得罪人，吃了不少亏，岳母还要为他打招呼、说好话，跟人陪笑脸。由于两人性格不合，经常说不到几句话就吵，天长日久，夫妻两人感情就有点格格不入，四十多岁就开始分居。婚姻不如意，日子不顺心，但儿女们却都很争气，长得帅气漂亮，又学得一手修钟表的好手艺，会做生意会赚钱会处世，在小镇上都很出众，这使得岳母的心中得到很大的慰藉，也使得她脸上常常挂着笑容，让她感到未来的日子充满希望。　　　　我的妻子在跟我谈恋爱的时候，岳母是并不同意的。妻子年轻时在小镇上也是屈指可数的几个长得漂亮的女子之一，自然来求婚的人不少。岳母很想要让女儿嫁得好些，将来能过上好日子。而我当时仅仅是学校里的一名普通教师，家住农村，弟兄又多，条件确实是差了一点。但也许是天生有缘，我与妻子见了*一面之后，双方就产生了好感，相处了一段时间后，就有点离不开了，相爱了。岳母知道后，就限制女儿的行动，晚上不许女儿外出，有时女儿出去了，就到处寻找。弄得我们很紧张，也很无奈。有一段时间，我们甚至就想放弃了。然而我们确实深爱着对方，真的要放弃，毋宁死！岳母在知道无法拆散我们后，就又去找瞎子算命，查访我家的根底，很后终于同意了我们的婚事。俗话说：做亲换心。这话一点不假，岳母在同意了我们的婚事后，就完全变了一个人，对我以姑爷礼相待，视我如亲生儿女，没有一点让我感到不自然的地方。那时我在学校一个人生活不方便，伙食也不怎么好，岳母就常常叫我到她家里去吃饭。在我准备结婚后，岳母又找来木匠为女儿做嫁妆，制作了衣柜、写字台、椅子等物品。至今二十几年过去，我已搬了多次家，家具也换了多次，但岳母陪嫁的四张木椅依然在我的家里使用着，每当我坐在上面吃饭或写作，我仍感受到一种特别的温情。　　　　岳母在近五十岁的时候，忽然信仰起佛教，而且可以说近乎痴迷。她每天诵佛念经敬香，祈祷菩萨保佑，一日三餐全部吃素，锅、碗、筷子上，只要有一点荤腥都不行。有一段时间，她竟然到一座庙上当起了居士。她本来并不识字，为了念经，居然学会了许多字，一本诘屈聱牙的经书她能从头唱到尾。她的记性也变得出奇的好，不认识的字问一次就能记住，那时我读小学的女儿以及她的孙女都是她识字的老师。她变得舍不得用一分钱，十多公里的路程，宁可步行，也不肯花几块钱的车费。煮一锅粥能吃几天，变质了也舍不得倒掉，任你怎么说都不听。看到田野里麦穗没有拾净，她就拿了篮子下田拾麦穗，不管天多热，不拾净不肯回家，说这麦子打下来能煮几锅粥哩，要爱惜粮食啊！生活上如此俭省，但却舍得花钱请香敬菩萨，不管多贵重的香，一买都是一大包，存放在家里。家中整天是香烟缭绕。我们有时说她，叫她少敬一点香，多吃一点有营养的饭菜，把身体养好。她说，我这是为你们在积德哩，我的身体有菩萨保佑呢！每当她的儿女中有谁有了一点进步、取得一点成绩、或得到一点升迁，她都要说这是她敬香拜佛的结果。她还反复叮嘱我们，要多做善事、好事，能帮人时要帮人，千万不能做坏事、恶事，菩萨有眼睛哩！虽然我对岳母迷信菩萨并不赞成，但她说的一些话还是要听的，它告诉了我们很基本的、也是很朴实的做人的道理，对我们有着警醒的作用，可以使我们的人生道路走得更稳实。　　　　在我从乡镇调到城里来工作的很初几年里，我的女儿仍在小镇的学校里上幼儿园。岳母就承担起了照应我女儿的任务。她非常喜爱她的外孙女，大概有一年时间，岳母每天晚上都和我女儿住在一起，陪伴我女儿学习，照应她的饮食起居。天冷了，为她加衣服，肚子饿了给她做吃的，有个头疼脑热了，跟她去看医生。到放学时间了还未回来，立即去学校寻找，有时两头不遇，常常急得满头大汗，跑得精疲力竭。岳母曾对我说：帮你照看孩子，我的责任大呀！要是哪儿出点问题，我不好交代啊！我知道岳母说的是真心话，而不是要推卸责任。我也知道岳母的辛劳，除了照应我女儿，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哩。但那时我却没有办法，我在市剧团担任着负责人，经常带团出去演出，连续好多天不能回家，妻子的工作又没有落实，城里又无住房，我一时不可能把女儿从镇上转到城里来上学，我的父母又在乡下，我只能辛苦我的岳母、我女儿的外婆了！这件事是我至今想起仍对我的岳母心怀愧疚而又万分感激的！　　　　岳母在生命的很后几年，曾从家里搬出去一个人单独过了一段时间，既不与丈夫在一起，也不与儿女在一起，她想一个人平静地生活。在她租住的房屋里，摆满了香案、菩萨、斗香、经书，每天她除了敬香之外，就是念经，或者到庙上去参加法会佛事。偶尔也到我家来一趟，送来几块饼，或一把青菜，但都是来去匆匆，你叫她坐一坐，她总说我哪有功夫坐啊！然后就急急忙忙地下楼，一路如小跑一般，像有什么大事、急事等着她去做似的，让你心中很不安也很不解——这么大的年纪了，儿女们都没有你的事了，你还这么忙乎干什么啊？但看到她忙得很起劲，精神也很好，我们也就不说什么。现在想来，这成了我们的一大疏忽，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：岳母正是在她一个人生活的时候突发脑溢血离开我们的！　　　　我至今不能忘记四年前那个黑色的深秋之夜岳母去世时的情景。当时已是下半夜两点多钟，我们守护在岳母身边。突然，岳母呕吐起来，一口口鲜血从嘴里涌出，喘息声渐渐加大，然后像叹了一口气，一切变得无声无息。时间停止了，不大的房子里一片寂静。待到我们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，待到我知道岳母已经走了，已经彻底地离开我们了，我们不禁失声痛哭，泪从眼中奔涌而出。虽然已有思想准备，但仍然一时难以接受。妻子哭得更加伤心，一边哭泣，一边喊着：“妈——妈——你不能走啊！妈——！”哭声如刀割着人的心！这是我长这么大*一次亲眼看着一个生命，一个亲人的生命，在我的眼前一点一点地消逝，那是一种怎样巨大的悲痛啊！　　　　岳母去世后，她的儿子为她举行了比较隆重的葬礼，按照风俗习惯，作为女儿、女婿，我们也尽了很后的一份孝心。岳母信佛，遵照她在世时的心愿，一切应做的佛事也都做了。送葬的这一天，我听着和尚喃喃的诵经声，看着向空中飘荡的青烟，我在心中默默地祝愿：啊，岳母，愿你升到天国，愿你去到一个没有忧愁、没有痛苦、没有烦恼、没有病痛，不需要为生活辛勤操劳，听不到一点打架吵骂声，夫妻间恩恩爱爱、和和美美的极乐世界！你在世时所经历的一切不如意统统抛开到九霄云外！你的子女会永远记住你的养育之恩！　　　　“哀哀父母，生我劬劳，欲报之恩，昊天罔极。”岳母的去世，让我的心中发出这样的哀痛之声。岳母的去世，也让我愈加强烈地告诫自己，同时也告诫所有父母健在的朋友：趁着父母健在的时候，好好地孝敬他们，多多地顺从他们，多安排一点时间陪陪他们，和他们说说话，陪他们散散步，使他们的晚年能够得到更多人生很后的快乐！使我们做子女的一颗心能够无愧无悔！